盐焗烧麦壹号

顾相言/清朗

去他妈的冬天

「合志文章解禁」

 

 

 冬天有什么好呢?程小时不止一次这样想过。 

 他立在凛冬利刀般的风中,又把围巾缠了几圈去抵御无孔不入的寒风,但不过徒劳而已。冰冷刺骨的风依旧呼呼地往脖子里灌。他双手合十,下狠劲摩擦。两只手分开时变得通红,可也同样并未给程小时带来些许温暖。 

 他轻轻哈出一口气,水蒸气只是刚刚触到外界便变成一团白雾,程小时郁闷地继续等待。 

 冬日的夜晚行人稀少,公交站台等待的旅客也少得可怜,稀稀拉拉几个人昏昏欲睡,靠着广告版,点着头,等着车。 

 程小时格格不入。 

 他精神抖擞,精力旺盛,此时也不过是被冬天搞得心烦意乱。 

 不远处的酒吧亮着灯,放出温暖明亮的光,过路的几个行人像是飞蛾扑火般扑扇着翅膀飞进了酒吧。 

 其实他也想进去坐坐,暖暖冰冷的身子,可是一想到乔大小姐方才电话里的威胁,咬咬牙跺跺脚继续站在候车亭下等待。 

 程小时抬起头望望月亮,紧了紧衣领,又将目光递向公交车即将来的方向,迫切地希望下一辆车上有乔大小姐的身影。 

 身边不知何时飘来淡淡的燃烧烟草的味道,程小时转过头去看,一张看不清面容的脸隐在角度刁钻的黑暗中,飘忽不定的火光一闪一闪。那人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眼皮抬起看向面前的黑发青年。缓步走出黑暗,立在站台上吐出最后一口眼。 

 烟雾缭绕间程小时看清了他的模样,腹诽着说这兄弟少年早衰啊,年纪轻轻一头白发,比我这个社畜还惨。想着想着又忆起自己007的社畜生活,长长叹一口气,不禁担心起自己的头发来。 

 他看不到旁边少年的微妙眼神,只是自顾自沉浸在自己无休止的联想中。 

 旁边白发少年将烟在指尖掐灭,走了两步扔到垃圾桶中,娴熟的动作惹来程小时的关注,不露痕迹地抬起眼皮瞧了瞧他。 

 少年清了清嗓,迟疑地开口。 

 “是程小时吗?” 

 声音飘忽不定,似乎不伸手紧紧抓住就会飞向不知何处的天空。好像秋日早晨微微清冷的薄雾,又好像达芬奇在绘画《蒙娜丽莎》时人物模糊不实、被刻意虚化的边界线。 

 程小时轻轻唔了一声以作回应,身旁白发少年瞳孔一瞬间放大,又很快恢复原状,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黑发青年慢半拍地察觉到不对,吸了一口冰天雪地中公交车站的冰凉气息清醒一下,偏过头去好奇发问:“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说着又歪歪头眨眨眼睛来吸引注意力。明明已经是二十好几的成年人,做出这种小孩子气的动作倒也不显违和,可能这就是帅哥的天生魅力吧。(作者叹气) 

 于是他看到白发少年面色复杂地看着他,眼中闪着微妙的光芒。程小时还来不及问出另一个问题,就见对面那少年指指他的胸口处,他低头一看,顿时了然,原来是自己的员工卡还没有摘。上面的黑发青年脑后扎起的小辫子垂到身前,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眼眉弯弯,照片下面写着三个大字:“程小时”。 

 程大组长手忙脚乱地收起员工卡,心里苦叫连天,怎么自己下班的时候就忘了摘胸牌了,这下好了,那张照片根本凸显不出自己的帅气,反而满脸傻兮兮的笑。小声嘟囔着要不是员工卡不让再交一张照片重新制作,他才不会带着这个。 

 经过兵荒马乱的一顿收拾后,程小时总归算是想起来问问身边人的名字,他从书包里抬起头,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怎么称呼啊?” 

 对面的人像是早料到他会问一样,话音刚落便接上回答,少年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陆光。” 

 说罢攥紧拳头,身体僵硬,灼灼目光看向程小时,似乎是在紧张不耐地期待着什么。 

 程小时点点头,把陆光二字在嘴里翻来覆去嚼了几遍,从头嚼到尾,又倒过来细细咀嚼了片刻,没注意到陆光紧张木讷的表情,咂巴咂巴嘴夸了一句:“名字还挺好听。” 

 被夸的少年眼神黯淡下去,礼貌、喜悦等应该有的情绪并未出现在那张青涩稚嫩的脸上,不妙的脸色让程小时连连瞥向他,想着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正巧程小时准备张嘴说些什么安慰安慰这个明显受到打击的少年,手中的手机猛然响起一阵阵的铃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所有思绪。 

 “Dive back in time……” 

 程小时听到彩铃声眼神一凛,抬起手,如临大敌地接下电话,漆黑色外壳的手机衬着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陆光被那白晃了一下神,低下头想着这人怎得这么白,那个时空明明还没这般色彩…… 

 他摇摇头让自己走出那个首尾相衔的环,自嘲似的勾起嘴角,陆光啊陆光,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不停穿梭在不稳定的时空中见到了不同年龄段的程小时,不停地在饮鸠止渴。自己倒也真是不挑。 

 黑发青年那边的的声响惹人注意,他一边捂着自己手机的扬声器一边不住地向被吵醒的行人道歉,末了又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质问手机那边的人:“乔大小姐,你是不是过于得寸进尺了?” 

 不知那边叫做乔苓的人说了些什么,程小时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小声说了几句后把电话挂掉快步走向陆光。 

 青年俊秀的脸上露出带有歉意的微笑,举起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朝他晃了晃,说着:“抱歉啊,朋友突然打电话过来。” 

 陆光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而后一边注意着程小时的脸色一边开口, 

 “你是不是有事要忙?” 

 程小时听到这话脸就垮下来了,哭丧着一张脸对自己刚刚认识不到几分钟的人倒起了苦水。他二十多年以来的生活经验告诉他自己不能对陌生人说这么多,但是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没事的,这个人对你没有恶意”,程小时眼睛转了转,拿起水杯润润嗓子,而后继续扒出乔苓——乔扒皮的种种恶迹。 

 程小时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小时候是多么悲惨,被乔苓欺压这么多年,也总算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于是口若悬河讲得口干舌燥。 

 陆光只是听着,很认真听着,似乎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希望籍此来弥补他未曾参与的程小时的二十年时光。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一点,几片飘入程小时的衣领里,冰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天上的月亮与他遥遥相望,灰黄色的光浅浅地笼罩在他们身上,余下的是撒了一地的光辉。 

 两个人这样站着,没有再说话,可他们各自心里都知道,有些话,不必说。 

 公交车那日来的很晚,晚到夜幕透出微微的灰亮色,拖着疲惫身子的乘客已经没有更多的气力去咒骂这个姗姗来迟的公交车了,便只是随意找到座位坐下,额头靠着车窗沉沉睡去。 

 程小时不一样。 

 他站在公交车的小小阶梯上,面对着没有上车的陆光,眼神熠熠生辉,好像还有用不尽的力量,精神抖擞毫无睡意。 

 他斟酌着语气开口, 

 “会见面的吧?” 

 陆光忽地笑了,推他上车。 

 “只要你想。” 

 “车门即将关闭,请乘客回到座位上……” 

 随着提示声的响起,公交车缓缓开动,程小时透着玻璃看到白发少年身影逐渐透明,他惊恐地瞪大眼睛,喉咙像是被扼住一般发不出声来,他只能徒劳地随着公交车向尽头开去,而陆光却在他眼前生生消逝。 

 “只要你想。” 

 陆光的声音重新在脑中响起,程小时冷静下来,他相信陆光不会骗他——尽管他们第一次见面。 

 于是程小时被笼在冬日寒月的冷光下,呼啸的朔风擦过公交车窗旁,坐在晃晃悠悠的公交车上被载着去到旅程尽头。 

 尽头是海,是梦,是满载希望的春。 

 似乎这个冬天也显得不那么难捱。 

 

—— 

 时过境迁,东风徐徐,冬日已过,此时正是三月春初,樱花开得正烂漫的节候。 

 程小时不止一次想起那个冬日的夜晚——尽管他一向不是特别喜欢冬天。 

 他一边迈着步子一边不住地回想。 

 步子突然停了。 

 他于樱花飞舞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还是那头被认为是少年白的雪白发丝,还是那张日夜浮现在他眼前的脸。 

 是陆光。 

 陆光站在樱花树下,一阵东风吹来,漫天的花瓣纷纷扬扬,少年稚嫩的脸庞不断出现又被掩映。 

 风停了,程小时看到那人薄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什么,他眯起眼仔细辨认,读懂后蓦然笑了—— 

 不如我们重新来过。 

 程小时一边笑着一边朝那个朝思暮想的人跑去。他明白,这份思念与爱不是一时兴起,千万个时空的“程小时”告诉他这是谁,也将每个“程小时”不了了之的终点站一股脑儿地托付给他。 

 “请各位乘客抓紧扶手,公交车即将发动……” 

 “终点站是花,是春日。” 

 程小时止不住笑,他心想:去他妈的冬天。

[光时]Midsummer

「合志文章解禁」

 

 

 他其实并不愿意接受陆光离开的消息。 

 

 程小时这样想着,记忆里浮现出那个和自己隔着过道的发小,一头白发扎眼的很。 

 程小时又想起刚入学时,教导主任指着陆光的头发吹胡子瞪眼,结果被陆光轻描淡写的一句“天生的”给打发走了。 

 

 他扬起嘴角,可又很快落下。 

 

 笑什么啊程小时,那个混蛋可是要背叛你跑路了啊! 

 程小时咬着牙恶狠狠地戳着心里那个傻兮兮笑的小人,恨铁不成钢似的想戳出个洞来。 

 

 “程小时!” 

 

 好不容易挣脱乔苓泪水攻击的陆光高声叫着程小时的名字。 

 

 程小时抬眼望去,是衣服皱巴巴的陆光,脸上还带着些许无奈和窘迫。 

 

 一看是这位大忙人,程小时哼唧两声,当下目光转向窗外不看他。 

 

 陆光看这架势,得,少爷脾气又发作了。 

 陆光什么也没说,扯出程小时面前的凳子坦然坐下,学着大少爷的样子望向窗外的天空。 

 

 这时正值春末夏始,初夏的气息伴着早夏蝉鸣送来温热的风。 

 两人透过玻璃望向澄澈如洗的天空,目光凝视之处闯入几只鸟模糊的影。 

 可能是前几天刚刚下过雨的原因,天空万里无云。 

 

 楼下灌丛载满了玫瑰与月季,腐败的花失去了色彩,颓靡无光的花瓣坠落在泥中。 

 

 少年的衣领被风微微鼓动,亲吻着他的下巴。 

那里很干净,没有胡茬。 

 

 

 彼时他们正当年少。 

 

———— 

 程小时想起那些个有橘子汽水的夜晚,咕咚咕咚地冒着泡。 

 

 陆光喜欢看欧美电影,尤其是《哈利波特》系列。  

 他们在无数个没有月亮的夜晚,面对着闪烁的屏幕,听着长长咒语钻入耳朵,不胜其烦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头顶上的风扇吱呀吱呀地响,与电影含混不清的英文交织在一起。 

 那细碎的声响为程小时编织了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和没有结尾的夜晚。 

 

 有人问过程小时,如果养动物会养什么? 

 程小时毫不迟疑地回答猫头鹰,然后看着对方迷茫的表情偷偷微笑。 

 

 他笑什么?笑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 

 

———— 

 程小时不愿再去想,那些已成为过去的,掩埋于尘土中的记忆。 

 

 他收回目光,转身背对着窗户。 

 身后是茂密而浓绿的树冠,还有歇在窗台上不知何时跑进来的白猫,雪白如海德薇飘飞抖动的羽毛。 

 

 许久,陆光才听见他轻轻地开口问道, 

 

“你什么时候走?” 

 

 忽然吹来的风卷起窗帘,遮盖住程小时的面容,模糊不清,朦胧间好像要落下泪来。 

  

 空气中连飞扬的尘土都好似变得沉重。 

 程小时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的局面,可他脑中像是全部都清空了,翻个底朝天也憋不出一句来。 

 

 说了还不如不说。 

 

 白猫懒洋洋的叫唤回了陆光的思绪,然后纵身跃下了窗台。 

 程小时吓得探出半个身子去望,却是什么也没望到。  

 那只猫像是走个过场般地匆匆远去,如同那人一般,不留痕迹。 

 

 陆光坐在位子上没有动,他想着白猫临走时看过来的那一眼。 

 

 它回头斜睨了他一眼,金黄色的竖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昨日辉煌的落日。 

 

 眼神好似在催促什么。 

 

 它在催什么? 

 

 但陆光很快不再去想,因为程小时在等他的回答。  

 回答亘年往月里那双明亮的眼眸。 

 

 陆光定住了神,对上程小时的目光。 

 

 他看到对方的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眼睫下透出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相互交织在一起。 

 

 “周五下午的火车。” 

 

 陆光轻轻开口,任话尾散在风中。 

 话中没有任何底气,只是虚虚的一句话,却沉重似千钧。承载着一些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好像是莫须有的情感。 

 压得陆光喘不过气来。 

 他又去看程小时,想看清那黑发少年的模样。 

 

 程小时面无表情,只是低垂着眼。 

 低低应了声好,双手握拳垂在身旁。 

 

 两人相顾无言。 

 

“吱——”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陆光没有理会,只是丢下一句, 

“周五下午四点,你如果想来,就来吧。” 

 然后起身离开了。 

 

 他走的很决绝,像是一位义无反顾的勇士,投身于晦暗不明的前路,却不敢回头看一眼。 

  看看那守望着他背影的人。 

 

 程小时只是看着那椅子发愣,缓慢举起手,张开掌心,赫然是几个深浅不一的月牙印。他握着自己的手腕,凑到面前,对着手心轻轻呼出两口气。 

 

 回应给他的是红了的眼眶。 

 

 程小时不敢去想他的海德薇会飞去哪里。 

 

 其实飞到哪里都好,最好是飞到世界尽头,那里没有炎热的夏,老旧的风扇和像他这样别扭的人。 

 

 他想这么说,可他舍不得。 

 

———— 

 陆光离开的周五,乔苓去火车站送了行。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斜斜地打入面前孑然一身的女孩发丝间。陆光握紧行李箱的拉杆,又松开去拥抱瘦小的女孩,将莫名的失落感偷藏到心底。 

 

 乔苓拍拍他的背,开着玩笑说光光可不要忘了姐姐我啊,我以后生活质量高低可就取决于你了。陆光被她不负责任的发言逗乐,温声说没问题,反倒是乔苓姐,不要忘了我才好。 

 

 哇,真是好一幕浓情蜜意的小情侣告别。程小时鼓着掌面无表情地从柱后闪出,语调夸张地大声说道。 

 

 如果没有人去摸他的心脏,他那点不为人知的酸涩又有谁知道。 

 

 又有谁知道他根本不舍得海德薇远去。 

 

 乔苓笑着望向来人,松开与陆光相拥的手去打程小时,一边骂程小时你会不会说话,小心我把你的嘴缝上!程小时气得哇哇大叫,去拍乔苓的头顶。 

 

 两人小学生似的菜鸡互啄,成功使旁边路过的一位母亲捂住孩子的眼睛快步走开,临走前怜悯地看了陆光一眼。 

 

 陆光脸皮薄,不敢让两位大爷再打,慌忙上前扯开两个人。左边撑住乔苓的肩膀,右边用胳膊挡在程小时胸前,拉开安全距离。直到他又指了指火车站大厅的白色石英钟,炮火才逐渐停息。 

 

 其实程小时在来之前想了很多,他想起父母离开前两人分道扬镳的决绝背影,而他并不觉得这是他们两人结局的最优解。 

 

 他更不希望自己与陆光两人又去重蹈覆辙。 

 

 不希望陆光变成自己被独留的模样。 

 

 于是他来了,来为他的海德薇能够飞往更渺远的天空而送上祝愿。 

 

 尽管他有很多不舍。 

 

 程小时向前几步,张开双臂,为陆光奉上他遗憾青春的最后一个拥抱。 

 

 陆光能明白这个拥抱的含义也好,最好是忘掉,忘掉这短暂交会时发出的光亮。这里面揉杂了太多的杂念与妄想,等待着将陆光一步一步吞噬殆尽。程小时知道这是个无底深渊,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陆光来不及认真感受太多名为好友二字的温度,怀中之人就早早抽身与乔苓站到一旁。左手微微抬起一个高度又尴尬放下,他庆幸没有人看见。 

 

 他将手虚握成拳,放到唇边咳了两声,正色道:“谢谢你们能来。” 

 

 “尤其是程小时。” 

 

 这句话化作利刃朝着程小时飞去,擦过乔苓耳边,扎入他的柔软心脏。夏季猛烈的风呼啸着穿过风口,他迟钝地察觉到疼痛,停止无端的微笑,低下头去默默等待即将到来的离别。 

 

 “请乘坐第G200641次列车的乘客于站台等候,列车即将入站……”大厅的广播响起甜美的女声。 

 

 陆光冲乔苓二人摆摆手机说多联系,乔苓点头应好,程小时却沉默不语。陆光特意偏过头去看他可无奈于列车进站,而程小时也不作回应,他只得拉着黑色的行李箱冲向人潮。 

 

 “陆光!” 

 “要是我给你打电话不接你就死定了!” 

 

 身后传来男子高中生的高声呼唤,行人纷纷侧目,唯有一个身影只是站住脚,向后挥挥手,然后欣然奔赴没有程小时的绿皮列车。 

 

 那年夏天的太阳很大,风也很燥,对于程小时来说似乎没有哪一个夏天如此漫长。 

 哈利波特系列的电影足够让程小时消磨时光,可无处安放的思念却如长河流水一般绵绵不绝。时间被琥珀封存住,而年少时被吹起的衣角也停留在那个热得出奇的夏。 

 

 陆光用与日增长的电影阅历遮盖身处他乡的紧张与不适,时不时恍惚想起高中那年窗台上毛发雪白的猫、电子屏上闪烁的咒语还有那个模糊不清的少年。 

 而程小时每日奔波于课题小组与图书馆间,偶尔在风吹过的间隙想起一抹白色,记忆苦涩不堪,只能用忙碌的生活填补滋味。 

  两个人在相隔千里的地方,不约而同,认真地与过去挥手告别。 

 

———— 

 “程小时!我们去买饭,你要吃什么?” 

 

  舍友拍醒睡梦中的程小时。 

 

 “一碗牛肉面。” 

 

 从被子里传出的声音赶跑了扰人清梦的手,同学出门前还在调笑程小时的黑眼圈,程小时一个枕头砸过去,正正好砸中那扇关上的门。门外传来舍友快活的笑声。 

 

 程小时坐起身,睡眼惺忪地站起来去捡掉落的枕头。昨晚熬夜留下的后遗症使他的脑袋好像开启了振动模式,大脑昏昏沉沉睁不开眼。他在路过舍友桌前时留意了一下日期。 

 

  6月17日。 

 

 还好今天没课。 

 

 这样想着程小时又躺倒在自己的床上。 

 

  “不是,妈的等等!今天几号?”快要睡着的程小时猛地睁眼,倒回舍友桌前抓起日历,又打开手机去看备忘录。 

 

 备忘录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陆光,17日9点。 

 

 程小时僵硬地看了眼时间,8点17分。 

 

 “草!程小时你别慌,还有时间。”一句国骂从程小时嘴中溜出,他安慰自己不要慌,不过是个陆光,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才怪啊! 

 

  程小时抓起椅背上的衣服,一边拿手机一边套上头,匆匆忙忙提上鞋,打开门就冲。 

  谁料直接和刚回来的舍友撞个满怀。 

  舍友惊呼出声,心疼地护住摇摇欲坠的早餐。看到跑走的程小时的背影,高声问, 

  “你去干嘛,早餐不吃的话我帮你解决了啊!” 

 

 “你敢!你要是动我一口面,你他妈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对不起对不起!” 

  程小时按住帽子,回头笑骂劳心劳力给自己带早餐的可怜舍友,转身却不小心撞到了打水上楼的同学,只好连忙道歉。 

 

 也得亏同学大度,,挥挥手让他去忙自己的事,程小时才又火急火燎地赶向地铁。 

 

 路上他看到校内花坛中正盛开的玫瑰,火红似熊熊燃烧的烈焰,嫣红似汩汩流出的鲜血。 

 扑面而来的是独属于夏日的爱意,一点就燃,热烈又张扬。 

 

 一晃两三年,匆匆又夏天。 

 

 恍惚间程小时看到过去的自己,附身趴在窗台上逗着通体雪白的猫咪,而现在的他向已逝青春的列车跑去,车厢内乔苓与陆光遥遥冲他招手。通体雪白的猫头鹰俯冲着飞入车厢,立在陆光的臂膀上。 

 

 程小时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揉成团抛之脑后。他的大脑因为刚起床而热得发烫,他并不恳切地希望自己不会再傻一点。 

 

 昨晚程小时翻来覆去睡不着,上铺舍友的鼾声震天响,他一手攥着薄被一手枕在脑后去想陆光。 

 

 仔细算算他们似乎已三年没有见面了。 

 告别的第一年还好,三人时不时打个电话,网上斗个地主联络联络感情。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课业的增多,几人便逐渐断了联系。如同几条相交过的直线,汇聚一点后便渐行渐远了。 

  直到今年五月春末,陆光突然提出要回来,打了程小时个措手不及。 

 原本对陆光的那点情愫已经快被时间磨完,若再过个几年,程小时自信能坦然面对曾经那个,分辨不清爱情与友情而不得不退场的,狼狈的自己。 

  

 程小时早已没了当年夜晚,对着有着闪电伤疤的救世主啧啧称奇的那份热爱了。 

 

 可他又见到了陆光——那道曾照亮他青春的光。 

 

 程小时到南站的时候刚刚好九点过五分,他扶着柱子在众多旅客中寻找陆光。故作镇定地扯扯手上的护腕,伸长了脖子在人群中寻找,哪一个才是他的海德薇。 

 

 程小时的容貌本就出众,这时又一身运动阳光系打扮,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周围有不少女生鼓起勇气向少年搭讪。 

 

 陆光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看到少年手忙脚乱地去接女孩的手机,递还回去后摆摆手尴尬失笑,不知所措。 

 对面扎着马尾辫的女孩不甘心地逼近几步,显得咄咄逼人。 

 

  陆光叹了口气。大步上前准备替程小时解决这个麻烦。 

 

 可是还没走几步,就见那女生悻然离开,程小时摸摸鼻子左右张望。陆光不看也知道,这家伙是在找他。 

 

 两人目光交汇,陆光对上他的眼睛,发现程小时在看到他时眼睛一亮。 

 

 那一瞬,陆光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脏以每分钟一百二十次的速度喊出“我爱你”。 

 

 他强压下心动,面上不显地朝程小时走去。 

 

 陆光对程小时伸出手,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拥抱时他听见程小时悄声了一句, 

 “ Avada kedavra.”* 

 陆光忍不住笑了。 

 “这么大人了还玩这个,不幼稚吗,”说罢自己却补上一句,“Expecto Patronum.”* 

 

 他们松开手,相视而笑。 

 

 看着眼前愈发成熟俊秀的白发少年,程小时心底呐喊,这我怎么忍得住啊! 

 之前还信誓旦旦自己能从容面对过去的程小时,现在心里的小人激动得跳脚。 

 他拼命压制才没有让嘴角上扬的弧度过于明显。 

 

 而陆光感受着怀中还未消散的余温,悄悄红了耳。 

 

 面对喜欢的人,哪里有什么无坚不摧的盾牌呢?只需要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便溃不成军,缴械投降了。 

 只是他们都还没有成长为游刃有余的大人,所以只能学着去蹩脚地藏起少年心动。 

 

 

———— 

 自从陆光回来后程小时很烦恼。 

 

 在陆光离开的那段日子中,自己对他的感情明明已经消了个十成十,程小时甚至让乔苓找出陆光的照片对着练习口语。 

 

 可是这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放线,在重新看到陆光时轰然泯灭。心脏又重新恢复跳动,血液冲上大脑,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愣头青一个。 

 一个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大喊, 

 “承认吧,你还是喜欢着他!” 

 

 程小时又何曾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情愫重新发酵,就如校园内的大片红玫瑰一般来势汹汹。 

 海德薇扑闪着翅膀燎起心火,少年的爱慕又如野火般生长起来。 

 

 幸好教授善解人意,给程小时布置下数不清的课题任务,好使他终日在宿舍与实验室之间匆忙穿梭,分不出时间留给陆光——可陆光的身影还是不知疲倦地出现在程小时的梦中,日日夜夜,赶也赶不走。 

 

 一星期后,程小时头痛地找上了乔苓女士,诚恳求她发慈悲来校后的烧烤摊上见一面。 

 

 乔苓蹬着白色短跟帆布鞋,来到满布油烟的后巷,这里人声鼎沸,就没有打烊的点。 

 乔苓到时程小时已经把自己喝倒了,醉醺醺地倒在桌上喃喃自语。 

 依旧一头利落短发的乔苓惊讶地发现,毕业了这么多年,这家伙的酒量是一点没长。 

 

 程小时抬起头来,冲乔苓傻兮兮地笑,乔苓忍不住去扯他两颊的肉。 

 程小时醉的厉害,自觉被欺负了,哼唧叫痛。 

 乔苓无奈撒手,坐下熟练地打开一瓶啤酒,爽快痛饮起来。 

 

 “不就是爱情吗!爱情它,它难得倒我程小时?大不了我多吃几顿烧烤,一醉解千愁!” 

 程小时醉的不行,像一摊软泥一样趴在桌上,口齿不清地大放厥词。 

 模糊间程小时似乎看到眼前换了一个人,毫不介意地上前搂住人家的脖子,大着舌头开始侃天侃地。 

 

 陆光捏紧了拳头,看着怀里醉醺醺的少年,感觉自己是哪里不清醒才来到这里。 

 

  刚刚乔苓给他打电话,说自己搬不动,让他帮忙接一只胡作非为的猫,陆光立马她明白说的是谁,匆匆赶去接这无法无天的猫。 

 谁知道这猫不仅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还想勾住他的脖子聊聊情感话题。 

 

 程小时努力瞪大眼去辨认眼前是谁,目光中闯入一头醒目的白发后顿时乐了。 

 

 “真好笑啊,怎么我喝个酒看见的还是陆光,阴魂不散,”程小时乐呵呵地扭过头冲着空无一人的位子说话,还试图去揉身边陆光的头发,又接着轻声接道,“白天想着,晚上念着,喝个酒看见的还是他。” 

  郁闷的小猫咪长长吐出一口气,“真讨厌啊,可我又能拿你怎么办呢,毫无办法啊。” 

 

 陆光突然福至心灵,心中激荡却又不敢想,他挣脱小猫咪的爪子,颤声问。 

 

 “程小时......你喜欢我吗?” 

 

 “程小时,你喜欢陆光吗......” 

 

  他的声音发颤,往日脸上的平淡烟消云散,只有面对心上人时卑微又期望的小心翼翼。 

 他想问出这句话已经想了千千万万个日夜,却从不敢去想答案。 

 

 无数个烈日高悬的日子里,无数个辗转反侧的黑暗中,陆光都会想起那个笑颜灿烂的少年,眼里是藏不住的狡黠。 

 陆光从不敢想少年是否爱自己,不敢想他是否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是否已经将自己遗忘于记忆的尘埃中,又是否已经有了心仪的爱恋对象。 

 陆光不敢想,他只能将这份无法倾诉的爱与思念,团成一团,就着异乡的风酸涩咽下。 

 

 而程小时也不懂,他也无法去懂,亘年往月里需要他回答的问题太多太多,答案埋藏在时光长河的泥沙之中,随着白驹过隙般的日子与步入大学的忙碌消失殆尽。 

 

 是喜欢吗? 

 

 是爱吗? 

 

 程小时在醉意里晕乎乎地想,可能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或许从很久很久之前,在他第一次见到那白发时就开始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只是他自己不敢面对罢了。 

 而他现在却想明白了,夏天错过就没有下一个如此炽热的来等着他后悔。 

 程小时张开双臂,在醉眼朦胧中拥向那个白发少年,飞蛾扑火般的拥抱那个无法预料的答案,去拥抱他渴求多年的海德薇。 

 他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迫切地希望得到一个回应,回应这几年自己茫然无措的已逝青春。 

 

 哪怕那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吻。 

 

 程小时努力稳住身形,凭着酒精借来的勇气,将爱意倾泄而出。 

  “是,我程小时就是喜欢陆光!一直一直都喜欢他,到死也不会改变!” 

  陆光站在充满油烟的小巷中,周边的喧闹声逐渐离他远去,只剩下面前的少年和耳边震如擂鼓的心跳声。 

  他听见自己轻声说,“陆光也喜欢程小时,一直都喜欢着,到死都喜欢。” 

 

 炙热的爱意在夏日里流动发酵,扑了醉乎乎的小猫一脸。 

 程小时觉得自己醉了,不然怎么会听见陆光对自己表白。 

 可他又觉得周身的一切都那么真实,送到唇边的轻吻,白发少年颤动的眼睫和两人滚烫交换着的呼吸。 

 

 三十号的夜晚万里无云,明月当空,温度正好。 

 

 他们在满是烟火气的后巷缠绵接吻,带着一身酒气,好像都醉了,又好像都没醉。 

 二十来岁的青年精神抖擞,他们有使不完的精力,耗不尽的爱,等着去爱人,也等着被爱。而在这一隅里,他们唇齿相贴,紧紧依偎,为对方送上迟了好多年却依旧怦怦乱跳的,十七岁的心。 

 

 后来程小时和陆光一起去看了《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的重映,白色的海德薇和戴眼镜的少年在银屏上飞动。 

 回家时,程小时呐呐抱怨剧情的删改和字幕的改动,这让他感觉自己的青春结束了。 

 陆光走在一旁,面上依旧平淡,眼底却一片温柔,静静地听程小时吐槽。 

  

  程小时突然歪头看向陆光,直勾勾的眼神让陆光想到高中那年见到的猫、大学楼外的蒹葭和花店蓝色的满天星。 

 程小时嘿嘿一笑,勾着自家男朋友的脖子,嘴角噙着笑说, 

 “我也有一只白色的海德薇。” 

 陆光哪里不明白什么意思,他一把按住他出门前打理了近半个小时的头发,笑着威胁程小时。 

 程小时躲开大喊“饶命”。 

 小猫咪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电影院人山人海,比起当年的火车站不过小巫见大巫。两个人十指相扣,像是害怕人潮分开彼此。 

  

 但他们知道,如果再次离别,他们还是会再次重逢——无论何时。 

 于是他们穿过人群,伸出手,跌跌撞撞地抓住夏天的尾巴,然后将自己的一腔爱意掏出来,献给那个最好的少年。  

 

  都是为了爱的缘故啊。 

 

 

 

 

 

 

*分别是《哈利波特》系列中的咒语“阿瓦达索命”和“呼神护卫”

你怎么舍得

T:哪一对同人CP让你坚信他们之间是伪装成其他感情的爱情?

菲翔菲!!!这还不真?!这不真吗??w组就是坠吊滴!!!!我从08年就开始等他们结婚了!

[伏虎]生长痛

Tip:时间线捏造有,ooc有,雷文,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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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他乘着暮春的和风来,去时伴着酷暑的阳光,蝉鸣与绿意。



 伏黑惠再一次在凌晨醒来。


 身上传来的阵痛和小腿的酸麻感告诉他,他的生长期还没有结束。

 睡得炸毛的头发刺得到处乱翘,前不良烦躁地挠挠头,穿上衣服准备在外面皎洁的月光下坐上一会儿——这是他惯用的逃避疼痛的方法之一。

 虽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起效。伏黑惠的生长痛仍在持续。


 海胆头少年坐在台阶上,踢直腿,伸到身后的手支撑着近半个躯体的重量。


 来自林间的风有些微凉,早夏的蝉在夜间并不活跃,左右的树交相掩映,衬着山脚的霓虹灯。五颜六色的光杂乱无章地闪烁着,似乎可以听到涌动的人群声音。


 清澈的月光趁着乌云堪堪散开的空隙,撒在伏黑惠的发丝上、眉眼上和微微抽痛的膝盖上。


 他轻轻阖上眼,凌晨三点的高专没有声响。他想起彼时和津美纪在昏暗的家中挤作一团瑟瑟发抖的时光,电视中闪着鬼怪的脸,发出不知名的尖啸。


 可他如今他唯独听见了蝴蝶煽动翅膀的声音。

 紧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和自动售卖机吐零钱的声音。

 “哐当” ,自动售卖机里滚落出两瓶果啤。

 虎杖悠仁在伏黑身后提着两瓶沁出晶莹水珠的易拉罐踮着脚悄悄靠近。

 “伏黑——”

 虎杖将易拉罐靠近伏黑惠的脸颊,冰凉的触感顿时将他冰得一激灵,清醒了几分。


 伏黑接过菠萝啤,单手利落打开。

 旁边虎杖悠仁顺势靠着坐下,伸开腿,露出纤细的脚腕。

 伏黑惠看了一眼很快移开目光,问他这么晚在干什么。


 “刚出完任务啦,和伊地知先生刚刚回来,这次的咒灵还蛮麻烦的诶。”粉毛脑袋晃来晃去,聊着自己的行程。

“伏黑呢?”虎杖悠仁忽地转过头来询问自己的同学。


 亮得发光的眼睛将有着坚硬外壳的少年烫得一震。

 他在那双有如流动般蜜糖的琥珀色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伏黑沉默了两秒,最终决定不和他说自己的生长痛,毕竟因为这点小事就妄想着逃避,看上去真的很逊。


 “……没什么,睡不着而已。”


 两人中间呼啸而过的风把伏黑的话撞得七零八落,说出来的话散在风里。风中带着夏日的暑意和来自树林的苦味草木香。掺杂着微微的橙子香。

 两人相对无言,伏黑抬头看着天上明晃晃挂着的月亮,虎杖小口啜饮着写作果汁的啤酒。 


 伏黑惠拿起虎杖拿来的另一瓶菠萝啤,单手打开,一边说着:“你和我都是未成年人吧。”

 虎杖悠仁摆摆手,“没关系啦,只是喝一点点而已。”说着还把食指和拇指靠近,摆出“一点点”的手势。

 嘛,毕竟已经喝了,也不会怎么样了。

 这么想着,伏黑惠灌下了今夜的第一口酒。酒中没有破完的气泡在口舌间炸裂开来,与其说是啤酒,更不如说是某种碳酸饮料。


 虚假宣传,伏黑无厘头地想着。

 “这不是虚假宣传吗?” 虎杖突然出声。

 伏黑惠吓了一跳问他自己是不是说出来了。虎杖悠仁疑惑地看看他,“没有啊,伏黑说什么了吗?”


 “真是奇怪的默契。”伏黑忍不住笑了,往日里那张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笑得弯下腰去。

 虎杖愣愣地看着,随即跟着一起大笑,他们在夜深人静的高专里放声欢笑。


  这是独属于少年人们的夜晚。


——

 “伏黑!你在吗?”虎杖的声音透过木门传来,模模糊糊失了真。“要不要一起打游戏?我最近找到了超——好玩的游戏!”

 伏黑惠从床上站起来去给自己的好友开门,刚打开就被虎杖提着的袋子怼上脸。


“终于开门了啊,看我买的零食,今天下午来开我们两个人的party吧!”虎杖悠仁笑嘻嘻地对面前的海胆说道。


 伏黑没看见他身侧快被手指搅烂的衣角。


 伏黑惠叹了口气,拎起虎杖两只手上的袋子,转身向屋里走去。“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进来记得关门。”

 “好耶!”虎杖欢呼着像小旋风一样跑进了自家好友加同学的宿舍,末了还不忘乖乖把门关上。

  虎杖扑到床上,摸出手柄连上电视,熟练的程度让伏黑在旁边看得一言难尽。


“嘛,主要不是我已经被决定处以死刑了吗,剩下的日子当然要好好度过。”好友的声音中无波无澜,像是根本不把自己的死亡放在心上。

背对着虎杖悠仁的伏黑惠突然感到一股无名之火。


 突然,海胆头少年向前跄了几步,扶住柜子,紧紧捏住充当隔断的木版。 

 虎杖一直在用余光看着这边,见到伏黑这个样子,紧张兮兮地从床上跳下来问他怎么了。 

 好友摆摆手说,“没事,腿突然抽了一下筋。”

 说这话时候伏黑惠低下头去,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睛,虎杖悠仁看不清他的神色。

 “是膝盖疼吗?”虎杖问他。很快又笑起来,露出温暖的湿乎乎的小狗笑容。

 “啊。是吧。”伏黑干巴巴地敷衍。


 下一秒却被虎杖悠仁推着肩膀坐在床上。伏黑惊诧地看着他蹲下身,去捏捏这捏捏那。 

 虎杖感受到伏黑惠的视线,抬起头看他,冲他笑起来,说着,“之前老爷子经常腿疼,我就想可能伏黑会不会一样?”


 傍晚的金光透过落地窗来,满屋都撒满了橘黄色的夕阳碎片。

 碎片落在虎杖身上,为他的笑颜铺上暖烘烘的微光。  

 伏黑凝视了许久,抬起头,看到金黄的夕阳落下山头,被映射成粉紫色的天空在缓缓移动。


 树上的飞鸟忽地惊起,从低空掠过,贴着地飞行。几只黑鸦路过窗前,歇在阳台上。

 伏黑惠和它们对视,漆黑的眼睛似乎装进了命运的齿轮。


 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伏黑惠扭过头去,不再看。

 “好像也没怎么啊……”虎杖悠仁小声嘟囔着。伏黑把他一把拉起来坐到床上,把早早就拿出来的游戏手柄塞到他怀里。

 “本来就和你说没事了。”伏黑惠说着打开了游戏,虎杖很快被游戏夺走了注意。


 黑发的少年人悄悄抬眼去看他,琥珀般的眼眸映出屏上的花花绿绿,眼睛中迸射出的光亮得伏黑惠心头一跳。


 他抚上胸膛,安慰自己那不过是生长痛的副作用。


 “今天玩的超级——开心耶!”虎杖站起来伸个懒腰,兴致不减地说道。伏黑看向他,眼里藏着笑意。虎杖悠仁活动活动身子,又帮着好友收拾一片狼藉的屋子。

伏黑惠看着他把手柄塞进抽屉,问他不拿回去吗?虎杖摇了摇头,冲他眨眨眼,说道:“下次来玩就不用再拿啦。”

伏黑听后不觉得哪里不对,甚至觉得很有道理,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和狡黠的老虎订下了下一次的约定。


虎杖悠仁说着“那我回去啦”出了门,海胆头少年又重新躺倒在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回想着好友打游戏时的吱哇怪叫,不由得的笑出声了。


“伏黑?”本应在自己房间内的虎杖悠仁从门后探出一颗毛茸茸的粉色脑袋。伏黑惠很快坐起身,别扭地问他又怎么了。

虎杖嘿嘿一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回答他:“也没什么啦……就是突然想起来伏黑你不是腿疼吗,问你要不要去硝子老师那里看一看。”


伏黑惠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软下脸色来,说道:“不用,我身体怎么样我还是清楚的。”


扶着门框的手微微收紧。

虎杖悠仁听到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如果要是真的很难受一定要去看一看。伏黑惠应下了,又看着他走回自己的房间。


走廊外被厚重的夜幕罩住,像是铺天盖地的帐套了一层又一层,一个又一个。


白炽灯还没有亮起,从屋内丝丝缕缕透出来的光把伏黑惠伫立的身影投射在地板上。


影子与黑暗融为一体。


——

2018年■月■日

两面宿傩容器■■■■,于涩谷被销毁。同行的两名高专一年级学生,企图阻碍行刑,已被处罚。



伏黑惠呆坐在台阶上,现在的坐姿和在皎洁月光下放声大笑的那天如出一辙。


身边的人却不知去了何处。


树间的蝉缄默不言,来自林中的风夹着热浪扑面而来。刺目的阳光将树木的影子胡乱投到一面白墙上,与百叶箱的影子交相掩映,看上去就像是虎杖悠仁宿舍的那个阳台。


伏黑惠无厘头地联想开来。


他想起虎杖死的那天。


他和钉崎赶到的时候,虎杖悠仁躺在地上仿佛已经安然入睡,对面是他尊敬的老师五条悟。

伏黑惠召唤玉犬时手都在抖。他下意识地把威胁甚至抹消虎杖存在的五条悟当成敌人。

如果不是钉崎及时阻止,告诉他现在是什么时刻,他可能会和五条悟打上一架。

伏黑惠颤抖着蹲下,企图去晃醒虎杖悠仁让他不要再闹了。


那天依旧是下着小雨,依旧是看着他从自己面前倒下,汩汩涌出的血是替自己流下的泪。

满是土腥味和铁锈味的空气,争先恐后地钻进伏黑惠的鼻子内。


他扶着墙角大吐特吐。


为虎杖举办葬礼那天,他在路边看到打着蔫儿的向日葵花田。叶片边缘蜷缩起来,拼命地掩盖难看的棕褐色。


他们本可以抓着虎杖悠仁的领子问他为什么就这样接受这种不公平无意义的结局,但这无法成为现实。

他们只能站在刻有“虎杖悠仁之墓”的碑前沉默地站着。

有人哭了出来,带着哭腔骂虎杖悠仁你这个丢下别人早早溜走的混蛋!

可骂了又怎么样呢?

他不会坐起来大喊“OPAPE !”,不会挠挠头冲你尴尬地笑笑,不会双手合十说着“抱歉抱歉”。


他甚至没有办法睁开眼。


只是在那安静地躺着。



“伏黑!”

耳边响起少女清澈的声线,伏黑回头看去,是钉崎野蔷薇。

依旧红着眼眶的少女立在唯一剩下的好友旁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节哀顺变。然后又站起身来,给好友一个自我消化的空间。


伊地知先生在车上说什么来着——伏黑惠低头努力回想着。

啊。他也说了“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黑发少年轻轻开口,不大的声音散落在风中,被吹得七零八落,再无法被拼合。


——

伏黑惠回到宿舍,坐在床上正对着电视机。

他打开游戏,去找记忆里的那部。


拉开抽屉看到的是虎杖悠仁的游戏手柄。


他看着抽屉里的那个带有熟悉气息的“遗物”,全身的力气仿佛忽地被抽光,踉跄着退后两步。

像是抓救命稻草般地扶上了座椅的把手。


伏黑惠的心脏猛地一抽,他不由自主地弯下腰来,右手覆上左胸膛。薄唇张张合合,吐出几个模糊的气音。


随着尖锐蝉鸣声的响起,他也终于说出了那句从一开始便骗着自己的那句话——



“不过只是生长痛。”

这不就来了吗,妈妈的时仔!

loooooooove  you!快点和光仔贴贴!

第三集什么时候来啊。。。

[光时]梦醒花开

陆光×程小时


ooc有    欢迎长评建议




桔梗花花语:“永恒的爱,无望的爱”



乔苓从店门口进来时程小时正在浇花。


她看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打着哈欠,手里是要掉不掉的浇水壶。浇出来的水落到多肉的厚叶片上,落到桔梗白皙的花骨朵上,晶莹玉润。


陆光看到乔苓,放下手里擦着的杯子,向她点点头问声乔苓姐好。扭头看到自家合伙人浇花也能浇得满地都是漫延的水,叹了口气,去拿靠在墙边的拖把。


乔苓看到陆光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动作,不由得感叹这俩人真真是对方的好搭档,各种意义上。又转头看了看程小时先生,程先生已经躺在沙发上打起了游戏,注意到乔岑的视线,脑袋稍稍转了一个角度,眼睛不离屏幕,眉毛轻挑开口问她干什么。


年轻的“包租婆”白他一眼,拉长声音回答“没事——”然后伴着晃动的裙摆走向门口的花架。


她抚摸着一朵朵尚未开放的花,不经意开口问道:“怎么就想养花了?”


陆光收拾的动作顿了一瞬,很快回答说,“没什么,就是想养了。”说这话的时候乔苓看见那个白色的脑袋往上抬了一点。



像是未开的桔梗花苞。



“诶呀你问这个干什么,想养就让他养呗,搞得好像缺那么点地一样。”打着游戏的程小时慢悠悠开口。


乔苓笑着去推坐在沙发上的程小朋友,骂他道:“我可没说不让他养,问你了吗,你养的啊。”


程小时站起身来,也把自己的房东小姐拉起来,双手推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出了店。末了鞠个躬,大声道:“感谢您的光临,请下次再来吧!”然后不管纷纷侧目的行人们,双手交叉垫在脑后,老大爷逛花鸟市场似的进了门。


乔苓站在门外跺跺脚骂他没良心,一甩利落的短发扭头走了。


程小时回到店里,把自己重新摔进沙发里,沙发发出的吱吱声钻进陆光的脑子里,钻得他牙疼。


“应该换新沙发了啊……”程小时摸摸鼻子小声嘟囔。陆光点点头,靠着沙发坐下,附和他说的话。


“确实该换了,不过最近没什么委托,能还有沙发坐已经不错了,忍着点吧。”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程小时哀嚎着向后倒去,正好躺在陆光的腿上。吓得他一激灵准备坐起身来,可一双手阻止了他。


陆光把手按在程小时肩膀上,微微用力,使程小时无法坐起。他低下头,刘海遮住眼睛,看不清神色,阳光从玻璃门中穿过,斜斜地照在陆光的脸上。


“睡一会吧。”程小时听见他如是说。


少年独特带着沙哑的声音和隐秘的花香混在一起,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让程小时忘记自己躺在陆光的腿上,又催着他入睡。


随着程小时呼吸的放缓,陆光觉察到小合伙人已经进入梦乡,动作也愈加胆大起来。


他低下头,去虔诚地亲吻程小时的额头,暖黄色的落日余晖为他们二人镀上神圣的光。


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几近凝滞的时间,在俩人身边缓缓流动。


从店门前掠过的麻雀,恍若这里间无人知晓的吻。


密密麻麻又热切的吻落在程小时的眉眼上,诉说着桔梗花炽热的爱意。


陆光看到程小时微微颤动的眼睫毛,心下了然,故意把嘴凑到程同学耳边,吹了口气。


装睡的那人被吹得发痒,笑着坐起身来骂陆光:“怎么,让我逮到你偷亲我恼羞成怒了?”


通过这话,程小时收获了一只熟透的大型白毛猫咪。他伸手去捏猫咪发红的耳尖,紧接着被扑倒在沙发上。两个大男孩在沙发上闹作一团。而后气喘吁吁地停息下来。


天色已晚,暗蓝色的天空透不出光,低飞过地面的燕子拍打着翅膀,门口都桔梗花似乎开了,散来馥郁的香。店内没有开灯,两个人只能看见对方熠熠生辉的眸子。


和倒映出来的自己。





陆光睁开眼,他站起身来,整理了整理门口的桔梗花,扔掉腐败的枝叶和衰败的花。


回头看了看新换掉的沙发,走出门去。


桔梗花开了。



.FIN 

烧麦的话: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出来这是把刀,最后的新沙发和败落的桔梗花预示着小时的死亡(你)。本来构思还是蛮大的啦,原本也是准备写糖的hhhhhh

总而言之谢谢大家看到这里啦——(鞠躬)



真的好想看虎杖老师和高专悟贴贴。。

出完任务之后超级累的虎杖老师还要处理躺在自己床上的超大号学生,因为五条太高所以老师的床可能会放不下,委委屈屈缩一缩腿,为了给老师让点地方自己悄咪咪往边上靠一靠。别扭又用自己的方式悄悄关心呜哇

两个人躺在床上睡得昏天地暗,虎杖老师因为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醒了,看了看手机发现还是凌晨,又钻回被子和自己的学生贴贴。

最强因为虎杖老师一系列窸窸窣窣的声音搞得半醒不醒了,把老师捞到怀里,两个人伴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和泛着鱼肚白的天空又沉沉睡去。